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熏香缭绕。
弄罢,又取冰片,用香箸拨弄着慢慢煨火。香焚成火,攒些炉灰,灰上加片,片上加香,而后添蜡,揉蜜……等调匀了,再焚。直到火炭不灭,熏烟不出,才将笼火扣熄。
其实哪里用得着靠近,踏进内阁,鼻间就是一股子浓烈的味道,多种香料,不分主次,混合出的不是香,而是药。
韶光有些失笑,若是旁人问,自然是说不会的,可对于一个知根知底的人,这么回话,无疑就太不识相了。眸色微敛,一笑,“若殿下需要,奴婢自然可以试试。”
且慎用。
男子的声音很淡,淡得几乎让人听不出其间肃萧的杀伐之气。韶光心情复杂地抬眸,感觉他周身的凛寒气息正悄然弥散,咄咄逼人,连熏笼浓郁的甘松子都被掩住了。
很多人似乎都忘了,比试当日,是韶光将布料架在绣架上,钟漪兰才对余西子发起诘难。不仅是缎子,大大小小的罪证,也都是她嘱托内侍监搜集来的。可同屋三人却以为有人故意将料子放在她的绣架上,遗憾错失升任机会的同时,还怀疑她是被人陷害了。
“殿下忘了,奴婢现今已经身在内局,身份大不如前。”韶光苦笑。
杨广侧头靠近,目光自熏笼掠过,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,“你可以统统倒进去试试看。”
“连昏倒都不许,你可真是越来越霸道了。”
敞殿内,花早就开好了。
“殿下等候多时,请韶姑娘随奴婢来。”
明媚的阳光流洒进来,窗前添香的女子一袭素白高腰长裙,胸带飘逸,纯粹得不染一丝纤尘,不施粉黛的脸略显苍白,并不甚美,却有一双动人心魄的黑眼睛。
“可是,奴婢……技不如人。”韶光轻声说,说得真心实意。
宫掖一贯最讲究香料,尤以明光宫最甚。太后是念佛之人,素喜安息香,明光宫终日香火弥漫,宛如寺庙。皇后娘娘在世时却厌恶烟熏火燎的味道,香料要多味调和,闻香不见烟。熏烧时用鎏金花锥香笼,香与蜜相衬,细火慢煨,出来的香灰才会洁白如雪。
“折了殿下的宋白,你倒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。给我好生跪着,敢装晕,走着瞧!”
为凤明宫送缎匹,由桃枝亲自领宫人前来。有了上次的教训,司衣房再不敢大意,挑的也悉数是老人儿,举止谨慎。
领路的奴婢说完,便温顺地敛身告退。
后宫里不见硝烟的战场,同样充斥着血雨腥风、征战杀伐。曾经有多少矜贵傲然的女子在后宫风光一时,然而最终却在权力的角逐中败下阵来,死无葬身之地。那是怎样一段惨烈而残酷的经历,恐怕只有往生者知道。韶光有些黯然地垂下眼帘,须臾,想起一个久未被提及的名字——苏尤敏。
私下传召是时常的,公然召见却从未有过。韶光迟疑的一瞬,宁霜放下笸箩,道:“不会是因为那次你错拿了布料,就要怪罪你吧?”
“这种香,原就是出自宫闱,本王镇守边疆时,收到过很多江南的供奉,不久前也曾到过扬州,发现相同韵意的香品,其法其理其实并不一样。这就如同宫中的人,离开宫城后,也变得不一样。”
“我要你取胜。”
韶光抬起眼,眼神有些复杂地望过去。
破格提拔,总是低等婢子可遇不可求的奢望,就如三等婢子做梦也想做一等,宫婢想当女官一般。司衣房的宫人们都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落在了头顶,比起新制的宫装和环佩,品阶调升无疑是筹谋锦绣前程的关键一步。
董青钿急忙撑起轻骨竹伞,覆到他头顶,“太阳这么大,殿下怎么出来了。”
熏香细煨。炉中,香灰似雪,上面一点香饼香气袅袅。
风拂来,散了花香。
韶光有半晌的静默,须臾,轻声问了一句:“殿下想要什么?”
男子悠然睨视,意味深长。
婢子绕过曲折花径,直接将她带到了寝房外。说是寝房,却比宫婢的屋院不知堂皇多少。二进院原本住了一位司衣、两位典衣。芣苡离了宫,锦瑟还住在扶雪苑原来六合连间的屋子,偌大的院落只住着钟漪兰和桃枝两人。
暮春时节的桃花正好,深红色的花团攀在枝头,花香浓郁,隔远而望,宛若一片浮动的红雾。寝房就在花木掩映中,十二扇窗扉一道道地敞开着,阳光肆无忌惮地射进堂内,隔着青色鲛绡水帘,丝绦摇曳,暗香浮动。
杨谅摆开折扇,唇边噙起一抹浅笑。
石桥下,早有一个婢子在等候。
说罢,起身走到芙蓉宝架前,亲手合上了一扇窗。
韶光闻言,有些莞尔,只揭开墨锦盒子舀了少许。主料是甘松子,用苏合香则是为了不让甘松子的香气走失,不宜过多。
麟华宫常年闲置,宫人打扫精细,未曾沉积半点灰尘。韶光却感觉冷窒,明明外面暖阳高照,风是暖的,拂进偌大内殿,像是沾染了兵戈戾气,也变得刺骨起来。
画屏进宫不久,一直打理花木,没见过汉王,自然也没想过人间竟有此等玉颜男子,只觉得仿佛画中谪仙从云端走下来,一时忘了行礼,竟看呆了。
“多味调和的甘松子,比起一般的安息香,增加了提神功效。”
“托付殿下的人,莫不是苏尚宫?”韶光唇角微弯,唇畔一点哂然,“奴婢有何本事,能让她惦念至今……”
韶光看着向自己伸出的手,有一瞬的怔忪,片刻,才想起将手里的香箸递了过去。
董青钿不情愿地扁扁嘴,“殿下最宝贵此姝,好不容易从宫外弄进来,却被个不长眼的给折了,奴婢能不罚她?”嘀咕完,低头去瞥跪着的婢子,“傻愣着作甚?殿下体恤你,还不赶紧谢恩。”
这时,殿前广场上有几抹身影,隐约间,红光熠熠浮动。等离得近了,可看出是司衣房的宫人捧着新制的茜素红缎料。
韶光敛身,“钟司衣。”
艳阳高照。
韶光望着麟华宫高悬的几盏风灯,浓郁的烟缕,浩渺如雾。
钟漪兰坐在缃色金钿纹梅花矮案前,案上的茶点早就凉了,也未曾动。自内局回来,她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很久,直到婢子将人领来,才抬头,恹恹地道:“是你啊!”
男子拿扇子敲了一下,“你也知道太阳大。”
画屏听着训斥,赶紧跑上来,偷眼间,不禁又去瞥那一抹俊美的绯红身影。玉堂里,花枝微垂,花瓣颤动,一束花影尽数被那盛姿倾世的男子占尽,柔亮得让人挪不开眼。可……明明是嗜好茜素红,怎么又会偏爱宋白呢?
“把案上的香箸拿进来。”
仅是简单零落的两个字,一刹那间,却让那些尘封许久的记忆得到了释放。往事,轰然开启。所谓的花品,扬州——退隐而去的官员,偏安江南的不知凡几,贬谪前往的却是少之又少。宫里人,还是宫里人……
她曾是朝霞宫的首席心腹,一度执掌尚宫局,呼风唤雨。在女官和奴婢中间,无人能出其右。
内堂的光线很足。檀香小案后,是一座赭黑嵌螺钿山水背屏,金錾黑漆平头案前,伫立着一抹清刚的背影。背影的主人单手负后,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枚金簪缠枝香匙。
几个人正说笑,片刻,有婢子进来通传:钟漪兰吩咐韶光过去绣堂。
“若论宫样和刺绣技艺,房里都是女红行家,自然比你出色百倍。”钟漪兰挑起唇,“可我要的不是精妙布艺,而是整个司宝房。如此良机,绝不能让大权旁落,可我也不想身边再出现第二个余西子。你必须获胜。”
焚香本是风雅之举,可晋王一旦焚起香,肃穆端正,宝相庄严,自麒麟口中轻轻溢出的烟缕,仿佛祭奠幽魂一般。
钟漪兰想推介桃枝的想法落空。
画屏颤抖着肩膀,像是随时要晕过去。她面前站着一个釉绿绢纱宫装女子,看腰间环佩绝非普通宫婢,狭长丹凤眼,长发绾成蝶髻,眉目含春,极为妩媚多情。
只有靠得大树,才好乘凉。
巳时已过,屋院外阳光晴好。
钟漪兰放下羹匙,目光定定地落在韶光的脸上。
“五日后,和司宝房另有一场比试。”果然,钟漪兰揉揉酸软的小腿,舒展了一下胳膊,然后揭开茶盅盖子,拿汤匙舀了一勺,入唇慢慢咀嚼。
明媚的春光投射在廊坊上,金波离合,泛着一抹揉碎的金色。穿过眼前一道湖湾,就是湖西坊,往北是暴室,往南是尚服局内堂。钟漪兰的寝房如同中轴,联结着宫闱局和掖庭局。隔着石桥,能看见身着碎花浅衫的婢子在湖畔穿梭而过。
杨广摆手,示意宫人将香匙和香箸一一摆开。
杨广眉睫微挑,略带哂然地看着她,“可惜,有些人,注定是要被惦记着。你所谓的偏安一隅,是偷安,还是暂隐锋芒?千万不要站错队才好。”
“钟司衣,韶姑娘来了。”
“能在宫闱争斗中幸存下来,她是一个特例,然而还是比不上你,不仅被保存下来,而且再度回归宫闱局。”
等再转眸,阴霾已经在那绮丽的妆容上分崩离析,眉梢眼角泛着轻慢,依然是往日那个气势凌人、笃定自负的司衣房掌事。精神不济是给别人看的,拿了赏赐,得了赞许,太多人生出嫉恨,在企图尚未实现之前,她深知应当韬光养晦、暂隐锋芒。
杨广捻着香箸,黑眸一滞。片刻,忽然望向窗外,目光变得沧桑而悠远,“韶光,你知道在很久以前,本王就在找一件东西。”
晌午,院落内冷冷清清的。
“姑娘,奴婢知错了。”
“有一种香能令混沌的人安眠,让嗜睡的人变得清明。这种香料在江南甚为名贵,回宫前,曾听闻已经传到了都城。”杨广手抚着熏香盖子,镂空雕花的纹饰上有清浅的香晕。
如果她自南取道,回绣堂去,便不会碰见。韶光抬手遮了一下明媚的光线,看见前方婢子朝着她恭然敛身,“韶姑娘,晋王殿下有请。”
如果想效仿明光宫的安息香,甚至更胜一筹,勾兑调和出的香品该是最上乘的。韶光又夹起一块香饼,搁置进熏笼。
青梅和韶光相视一笑。
有婢子在丹陛上翘首许久,瞧见韶光,恭敬地行礼。
桃枝松了口气,刚抱着布匹走上台阶,就被董青钿拦住,“殿下不喜欢旁人进寝殿,搁下就行了。”说罢,回头瞪了一眼,“过来帮忙,一点眼色都没有。”
没错,那是太后懿旨。
“殿下需要何种料品?”
杨谅撩开琉璃水帘,跨出了门槛。
“奴婢知道。”
“韶姑娘,殿下在内堂等您。”
“奴婢桃枝,为汉王殿下送来茜素红挂缎和铺毯。”
来之前,听引路的婢子说掌事精神不济、心绪烦闷。可韶光此刻看着,怎么也不觉得她眼中存着任何颓唐和丧气的感觉。
韶光眼底涌起一丝暖意。
郁金,芬香醇郁,味甘却性寒,阴苦积血,一贯为妊娠和久病之人所禁。若常年用在女子闺室,则邪气乘虚内陷,导致气血两亏。经年累月,会暴脱而亡。此香更不可以沾唇,否则大凶。
韶光依言上前。
“两房都是刺绣出身,一般教习,手艺技巧难分伯仲,关键在匠心。若有人从中相助,用手段除掉一些碍事的,若……”手抚过花枝,钟漪兰的眼底泄露了一丝贪芒。
所谓破格提拔,却不过是非常情势下的非常手段。她当场揭发余西子贪赃的罪行,同时揭开的,还有那桩宫闱里讳莫如深却又心照不宣的丑事。为了不掀起轩然大|波,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件更新鲜的事来掩盖。毕竟破格提升这样的机会在宫掖很少见,不消一阵,宫人便会因此忘记余西子,忘记流萤。就像有了新伤,而不再理会旧疤一样。
钟漪兰没在绣堂。
与此同时,放眼整个司宝房,若余西子手下有人能拔得头筹,主导权依然是囊中之物。司仗房和司饰房出奇地没有因不能出席而鸣不平。贪多咽不下,言锦心告诫白璧,近期无常事端频发,不要再蹚浑水。
“郁金芳香怡人,可取少量用做风灯香引。”
捏着花枝的手一错,咔嚓一声,刚抽花苞的花枝被生生折断。
钟漪兰背对着光,出神地盯着指尖捻碎的花瓣,就这么站了很久。半晌,像是看清了什么,又仿佛堕入另一潭泥淖,眼神忽然变得幽深,“当初你进司衣房的时候,曾经信誓旦旦地向我许诺,这宫掖内除了你,再没人能帮我达成所求。现在机会就在眼前,是你对我报效的时候了。你绝不能让我失望。”
男子的黑眸里浮起一抹哂笑。只是区区一个内局,就明枪暗箭,钩心斗角,也不过是踏出火坑,又跳进了水坑而已。
温热的气息吐在发顶,韶光夹着香饼的手一滞,“奴婢进内局后也曾听过,说是两香效用不一,味道却相似。甘松子味苦性暖,而郁金……”
很难得,韶光会对宫闱旧闻做出提点。杨广薄唇微抿,敛眉间,眼底忽然浮起一抹深长的意味。有那么一瞬,似乎能不能调和出熏香已经不重要了——转过身,杨广走至黑漆案几一侧,亲手掀开熏笼盖子。
钟漪兰挑唇一笑,“若凭真本事,你自然不行。”
韶光躬身行礼,道了声“二殿下安”。这时,案前的男子转过身,阳光在一刹那就散了,明光灿影,映出那俊美出挑的侧脸,幽邃黑眸、单薄双唇,唇畔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。
魏紫和姚黄簇拥着的细瓷花插,几株赵粉亭亭玉立,中央一株宋白宛若雪中仙子,最是出尘。凤明宫偏殿被不同品种的牡丹花堆砌得恍似瑶台,奇葩嫩蕊,花气袭人。一地碎魄光影中,那绯红锦袍的男子负手伫立,琥珀色的眸一转,流泻出了盎然笑意,直耀得花光满眼,人面迷离。
男子原本盎然的笑意,在宫婢的脸上扫过去,就这样逐渐消散个干净。片刻,敛了眸色,淡淡地道:“拿进去吧!”
银耳莲子冰糖水,入口即化,甜香不腻。可惜,太凉了。
“本王耗费半日,抓了多少,就废了多少。味道也是越来越古怪。”晋王说罢,略显不耐地将香匙放下,让开身前的半步位置。
芷钦殿的人何尝不懂熏香的讲究,只是如今这宫掖,再不是闺阀鼎盛时期。掌权的有所好,整个宫掖都要跟着燎火旺烟。
“奴婢记得殿下并不喜香。”韶光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,然后,将话茬过渡得极为自然,“而且,宫里深谙此道的人很多。殿下久不回宫,不知道明光宫的施掌事和扶雪苑的廉妈妈对焚香其实都极为精通。郁金香品,奴婢不懂……却有人懂。”
氤氲的烟丝略带温热,从长廊一直飘散至悬挂风灯的风榭月檐下。隔了老远,就能闻到那股苏合香的奇异烟气。
故人……
已经身处江湖之远,怎么,现在又开始心系于庙堂之高了么!
钟漪兰脸色有些暗,眼神中少了几分咄咄逼人,妆容描画依然艳丽。婢子躬身告退,将窗扉和门扉开得更敞些,光线照进来,钟漪兰抬手挡了一下。
韶光略带惊愕地抬眼。
“若不取郁金,却要取郁金之效。可有其法?”
听完吩咐,绣儿回到屋院便缠着青梅教一些手艺上的技巧,宁霜撇撇嘴,“现在才想起来练习,太晚了点儿吧!”说罢,拿起许久不动的针线,相面般琢磨起来。
“你的幸存,连宫外人都惦记着,更别说是此间的泱泱宫里人。”杨广看着她徐徐将熏香盖子合上,黑眸一瞬不瞬地落在那纤细手指上。
三日后,果如言锦心所料,崔佩领着三房掌事到明光宫面见太后。太后吕芳素很满意崔佩在事态扩大之前做了处置,明面上,对钟漪兰进行了赏赐和嘉许,并且嘱命下月初在司衣房和司宝房另作一场比试,宫人皆可参与,谁能在比试中胜出,则可擢拔为司宝房新任掌事。
疏影朦胧,琉璃塔上的摇手正转着,球环一层含着一层,仿佛有粼粼水色,辉映得满室清凉。韶光将逐渐停下来的摇手再次转开,却一笑,摇头道:“只怕是……就算奴婢胜出了,也难被任命为司宝房掌事。”
“殿下说的是……现今明光宫的御用安息香?”
“钟司衣也别忘了,不准女官参加,即便有宫人胜出,也能以才干不足为由驳回任命。上面的这个决定,不过是给崔尚服一个台阶,到时候没有合适人选,风波平静了,余司宝自然会官复原职。”
烟丝习习,晕染了那张浸润在阳光中的明媚侧脸。黑眸漆漆,眼底结着一抹终年不散的烟霭。杨广注视的目光有些深,“本王听闻有一种奇香,名唤郁金,比之甘松子如何?”
韶光自屋院出来,便取道湖湾,足下踩着藤木长阶,自廊坊而过。廊柱的红漆是新刷的,有一股刺鼻的涩味。迷离的阳光透过一扇扇镂花窗,在水榭里、藤板上洒下一道道的光晕。
“坐吧。”
黑眸凝视而来,眼底含着一抹笑,似有深意,“能调吗?”
帷幕后,响起一道沉哑磁性的嗓音。韶光怔了怔,须臾,看见墨端石方案上搁置的香盒和香箸。
偏殿的烟丝很淡,不似正殿的缭绕满堂。跨进殿门,明灿奢华的宝椅上没有人。熏笼里升腾着不见烟的清浅香气,嗅了嗅,是杜衡调和了冰片,刚好与苏合香互为冲淡。略显清寒的味道漫过斑斓花影,催开了琉璃塔座上的万树金银。
杨广寒冷的目光落在烟缕散尽的香灰上,“自扬州回宫之前,曾有一位故人托付本王,与你问声‘安好’。”
麟华宫,芷钦殿。
此时此刻,画屏却已经在凤明宫正殿前跪了很久。头顶上的太阳很大,晃得睁不开眼睛,脸颊和耳朵也跟着烧起来。
此刻檐角下的白芍都开了,纯白胜雪。